木九十推出全新藝術創(chuàng)作平臺《東造DōNGZAO》,邀請不同身份標簽的藝術踐行者們,在多元文化背景下,展現(xiàn)獨特視角,多維碰撞和紀實創(chuàng)作,探索東方之極致文化,發(fā)現(xiàn)世界之未知維度。踐行東造“東方文化 先鋒再造”的理念,體現(xiàn)木九十“不只是眼鏡”的品牌內核。
本期東造邀請到的是著名斫琴師,古琴制作藝術家梵戈。梵戈,出生于北京知識分子家庭,在精通多種樂器的父親熏陶之下,他從兒時起便開始接觸古琴,醉心于傳統(tǒng)文化,再加之有著極強的動手能力,斫琴逐漸成為梵戈生命里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。青壯年時期,一場病痛的休養(yǎng),使得梵戈認識到斫琴是最適合自己的人生修行方式,同時也可以療愈身心。斫琴,就此成為他生活的重心,一件不以為生計的事情。
古人云,“琴者,情也;琴者,心也。”在古琴誕生超過三千年的歷史里,它一直是代表著中華民族文化底蘊的樂器,只有深入了解古琴文化,方能參悟其蘊含的情感與精神。與琴作伴三十載,對梵戈來說,制琴已經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。一壺茶,一本書,然后在鋸、刨、挖、銼中度過一天,古琴可以讓他進入另一個情境,是為治愈,也為修行。
在借鑒了東西方樂器制作的傳統(tǒng)典籍、現(xiàn)代理論和古今經驗之后,梵戈對部分經典傳統(tǒng)的古琴制式進行了聲學改良并自創(chuàng)了一系列創(chuàng)新式古琴。每床古琴都要經過十幾個階段百余道工序的流程,制作過程通常會達數年之久。對梵戈來說,每塊木頭都有自己的脾性,斫琴師能做的就是順應手中這片木頭本身的特點,把其內蘊的聲音特質發(fā)揮到最佳、最理想的狀態(tài)。
弄懂古琴,需要透徹科學的研究;成就古琴,則需要拿捏更微妙的平衡之術。而這二者,缺匠心則不達。在鼓山,木九十聯(lián)手了不起的匠人,與斫琴師梵戈共同展開了一場有關聲音、藝術與創(chuàng)造力的對話。
木九十:你當初為什么會選擇制琴?
梵戈 :某種意義上來講,不是我選擇了制琴,而是琴選擇我為之斫制。用陰陽哲學思想來說,假若向心內探尋是陽、向身外探尋是陰,陰陽調和是人生之道,同時也是我在斫琴上追求的不二之“道”。制琴帶給我的愉悅程度遠遠高于其他事物帶給我的程度,一直以來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我此生就應該專心制琴。
木九十:如今隨著文化自信,國風興起,很多人對于古琴產生了興趣,認為它們玄乎深奧,你是如何看待斫琴?
梵戈 :斫琴是一個由音尋琴的逆推理過程。本質上說,斫琴就是制作古琴,和做小提琴、吉他或者其他樂器是一樣的,從技藝本身來講并不玄乎,其玄乎在于兩千多年來琴道文化在審美旨趣方面的取舍。歷代的文人、琴人給古琴賦予很多神秘的人文色彩,比如竹林七賢、高山流水等故事,在琴上還能找到天地、日月、五行的對應關系,某種程度上,古琴承載了“道”,是“道”的載體。
站在現(xiàn)代的角度看,古琴制作可以也應該是科學、合理的,你可以把制作過程想象成在做一件精密的聲學物理儀器,這一過程仍需遵循古琴文化旨趣,尊重傳統(tǒng)。提到古琴,很多人會將其玄化甚至道化,但是古琴本質就是一件樂器,雖然在上古時期曾有一段時間作為法器或道器出現(xiàn),但它之所以成為道器,其實是取決于掌握在哪類人的手中,這個人又使得了琴承載了何種形式的“道”。
木九十:古琴制作的本質是什么?對你而言,制琴最重要的環(huán)節(jié)是哪步?
梵戈 :發(fā)現(xiàn)材質之美、創(chuàng)造聲音之美。如果把古琴當作藝術門類里的一種,制作古琴于我來講就是把所有對于真實的理解,通過自身的想象力,通過制作過程,最終在這件作品、這床琴的聲音中呈現(xiàn)出來。藝術源于真實也超脫于真實。
制琴的每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很難,我經常告誡學生,首先要看清自己終將去哪,其次就是自己目前的起始點在哪。對于斫琴者來說,起始點就是手中的那一塊木頭。古琴的制作選材考究,輕、松、脆、滑,木料對于一床好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良材經善斫,方能出正音。好的木料方能輔助我完成對于聲音的追求。
木九十:你如何看待工藝背后的匠心?
梵戈 :匠心分不同層次和角度,寬泛來講,匠人付諸全力進行創(chuàng)作的狀態(tài)就可以理解為匠心。每個人的匠心都有可以不斷成長與蛻變的空間。
如《大學》中提到“物有本末,事有終始,知所先后,則近道矣?!?。選擇怎樣的材料,如何使用材料,挖掘其特質可以是說是術的體現(xiàn),而一個制作者想實現(xiàn)什么樣的音色、需要靠什么樣的木料來實現(xiàn),需要明澈的道心與一以貫之的用心。能制作出一床滿意的良琴,對我來說猶如攀登珠峰成功。每制做一床新琴,都保持第一次登頂時的敬畏之心,把每床琴都當作是第一次來對待,雖然做過千百次,依舊兢兢業(yè)業(yè)、如履薄冰。那么每次重新登頂的經歷對我來說,就是修行,人生就是不斷重復這個“修與行”的過程。
木九十:在你看來,什么是好的聲音?
梵戈 :我認為好的聲音就像溫潤的玉石一樣,松靜、沉穩(wěn)、柔和。多數好的傳世老琴都具有這樣的特征,它們遵循傳統(tǒng)的制琴之道,與《谿山二十四琴況》中“和”的概念一脈相承。
其實關于聲音,好的標準很難用短短幾句話概括,古人曾留下“九德”“四善”等標準,是大家常常提及的。但過去二三十年間,我自己對于這一標準的看法有所變化,二十年前我認為唐宋元明的傳世老琴就是好的聲音的標竿,在努力摹“古”、還原老琴的聲音之美;但是十余年前,我開始立足于“今”,從制作者的角度,每一片木料在我眼中都有一種屬于其自身所特有的完美的狀態(tài),制琴師的使命在于將有緣的木頭挖掘到到極致,讓它發(fā)出最中和的琴有音,這種符合琴旨、符合制作規(guī)律的琴,在未來也必然是能夠傳世的良琴。
匠心在于在平凡中做到最好。對于不同的個體來說,沒有所謂最好的極致的聲音。古琴聲音之美,對我來說是相對均衡,也就是“和”的聲音,陰陽調和的聲音之美是最重要的,如果在“和”的基礎再突出特點那就更好了。
木九十:在制琴時,先做琴音還是琴美?
梵戈 :顏值即正義是可以理解的,人們對于美好的事物會心生喜愛。但如果琴器本身不能達到足以承載琴道文化、旨趣的使用需求,就算是外觀再美的古琴,聲音若不能入心,也往往會被束之高閣。每一件作品或產品在制作過程中承載了創(chuàng)作者的溫度,這種溫度會與后繼使用者進行聯(lián)結,這其實也是匠心的一種傳遞。
制琴時我通常會選擇音色為本,第一時間遵循聲音、音色的規(guī)律去尋找木料、確定琴的形制,最后的漆色不會有太多想法。因為《周禮·賈注》中對于漆的記載:“凡漆不言色者皆黑?!鼻僮怨乓詠?,也多為黑色。當然當代古琴制作中可以對漆色進行諸多嘗試,但首選肯定還是對于音色的考量。
木九十:一床琴的制作周期是多久?
梵戈 :基本兩年左右一床琴,有一床琴制作過十七年,其實也有琴經歷了二十多年,仍未完成。木材在制作中具有很多的不穩(wěn)定性,由于種類、產品、年份等個體差異很大,而制琴需要在木料很穩(wěn)定的情況下進行,所以有些非常有個性的木料,其制作周期必須就是要那么久。
木九十:制琴過程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情?
梵戈 :有一床琴我自己珍藏的琴,它在制作過程中有一個插曲,在其還是木胚時被朋友不慎摔成兩片,修復之后發(fā)現(xiàn)聲音較之前更為出色,可謂意外之喜。在這之后,我閑暇之余也進行了諸多嘗試,仿效歷史上蔡邕的焦尾琴,李勉的百衲琴等,用多種或多片木料拼合成一床琴的面板,雖然這樣會導致調音技術要求極其的高,但是仍然可以做到音色上佳,甚至遠超整板琴的音色。當然市面現(xiàn)在也有很多為了噱頭制成的百余片木片拼接而成的百衲琴,但是出發(fā)點應該在音色本身,而不是工藝形式。
木九十:怎樣看待手工制琴和工業(yè)制琴?
梵戈 :手工制琴與工業(yè)制琴始終會是相伴相生的,各有其優(yōu)勢。工業(yè)制琴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傳承品牌的匠心與溫度,匠人傳遞的是自己的匠心與溫度。對于制琴工業(yè)來說,如果有足夠好的品牌標準與可靠的品控前提下,工業(yè)化生產可能對于部分受眾市場來說是一種福音,它能夠降低一定的成本,讓大眾享受福利,但前提始終是要保持匠心、保證琴的音色與手感。
木九十:如何在新時代浪潮中堅守本心?
梵戈 :近年來古琴圈內的有一種風向:人們追求古琴的外在顏值遠勝于其內在聲音品質。畢竟,真正聽懂一床琴的內在聲音品質比較難,而一床琴的漂亮與否人人都有發(fā)言權。作為斫琴者,我的畢生追求,就是所斫之琴能夠傳世。而一床琴,如果能夠被琴人長久的彈奏,必然是因為其琴音不可替代的。我想要做的,就是完成一床琴前半場的創(chuàng)作,隨著制琴結束,琴與人相遇,才能共同完成后半場的創(chuàng)作。
我要堅持的,就是為這片木、這床琴,創(chuàng)造出屬于它完美的“中和”之聲,幫助它與使用者一起抵達后半程。我想我與木九十所堅持的,其實有著相同的內核。
梵戈所佩戴之眼鏡均來自木九十經典系列,型號:MJ101FJ055和MJ101FJ048